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翳然林水,向山水自然讨消息

发布时间:2016-04-07 15:40:31

作者:梁东


对我自己来讲,面对自然山水风物,应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追求,带着一种什么样的坚守和向往?这里面还是大有文章的。在我们过去的生活中,讲到山水,常常都带有一种复杂的、甚至负面的感情,说某某人游山玩水,这多少带有点贬义,我觉得呢,这要看怎么说。我们过去的文人,过去的学问家、学子,大多要经历山川游历,这是“游于艺”,这个游就是游历,游历就是一种实践,是追求,是充实,是一种长见识,如果长见识不包括经历自然风光和历史风物的话,他的胸襟就不能打开。所以我说山水风物是太值得我们带着顶礼膜拜的心情来面对。大自然是如此厚赐于我们中华民族,我们的民族又如此聪慧地创造历史。我想在世界上恐怕很难找出像我们这样有如此丰富山川自然和历史人文成果的。所以我们今天要“游”于寿州,就是要到寿州来学习。我发现,现在有人花了很多时间,跑了全世界很多地方,最后你问他甚至于到了哪几个国家,他都说不全。这样的游啊,就值得考虑了。游于什么地方,要把心加进去,要把脑子加进去,要把感情加进去,何况我们面对的是如此丰富的资源:大自然的厚赐,加上我们有出息的祖先后来的作为,就是说我们造就了如此丰富的寿州历史文物:包括比都江堰还要久远的伟大水利工程安丰塘,包括治楚称霸于诸侯而持廉至死、家无余财的楚相孙叔敖,包括淮南王刘安,以及诡谲渊博、包罗万象的奇书《淮南子》,包括八公山上的风声鹤唳,千树梨花,包括寿州的古城和宾阳楼,包括楚国整个的自然风物,以至于很多很多的历史文化。但是到底怎么来面对这么丰富的自然风物呢?

钱穆先生在《论语新解》里有一句名言“就山水自然中讨消息”,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震动,我觉得这个学者实在是太高明了!向山水自然去讨消息,这个是什么概念呢?山水自然有什么消息可以讨的呢?我想讨的主体是人,大自然以它无边的丰富摆在我们的面前,关键看我们用不用心,看我们怎么去面对。讨也不是客观主义地接受事实,而是要你把心交出去。你把心先交出去,它再把消息交给你。你的心思越重,它的恩赐就越深。现在有个时髦词叫“互动”,由游山水到互动,你不是光在那里参观,你要接收它在那不断发送的信息,你能不能收得到?你不把自己的心灵打开,你是收不到的。所以这个“互动”能使得我们重新认识山水。当然这主体必须是有觉悟、有胸襟、有见解、有追求的人,才能与如此丰富的山水互动。我们常常喜欢采风,特别是诗词界的,采风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心灵触动。寿县以她的“富矿区”而著名,我刚才说了她交了两份答卷,我们今天在寿县的风物面前,完全应该像钱穆先生所提出的所要求的那样,要向寿县的风物讨消息。以上,是我今天讲话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说,要重新认知中国知识分子的山水情绪和人文精神,把它看成是一种精神财富,一种伟大的传统,重新领略、鉴赏、发掘、传承,以新的精神风貌来面向中华民族的未来。

我们说到山水自然,稍微向历史的纵深伸延,就不得不提到魏晋六朝时期。这一时期应该说是政治上比较混乱,社会比较苦痛的时期,但是这个时期的一些知识分子,他们勇敢地突破了历史上的一些思想束缚,这些人筚路蓝缕,硬是孕育和催生出了一个精神上走向解放,成为最有激情、最富智慧,从而打造出高超的艺术生命,升华了艺术精神的时代。魏晋六朝时期打开了这样一个局面,使我们中华民族知识分子打造了一种山水情绪、审美人生,给我们国家带来了一种非常大的人文财富、精神积累。魏晋人从人格上生活上崇尚自然主义,个性上追求自由主义,超越礼法,并且欣赏人格和个性之美,尊重个体的价值,出了一大批有代表性的文人,比方说王羲之父子,比方说顾恺之,比方说陆探微,比方说嵇康、曹植、阮籍、陶潜、谢灵运、鲍照、谢眺等人。这个时期学问家、知识分子和他们的作品开了一代新风。所以我们现在一讲曹植的文学精神一下子就想到“建安风骨”,至于王羲之、顾恺之等人都是这种精神的代表,这就不用说了。这些人可以说是从山水那里得来了很多很多的消息,从而在他们的脑子里就产生了精神的飞跃,

形成了一些规律性的认识,他们又把这些东西形成著作,包括他们在历史上的小故事和经历,都给我们后人带来非常深刻的影响。刚才说到的顾恺之,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画家。顾恺之去游会稽,回来后人们都问他山水美不美,他回答:“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我请大家注意一下这句话中所有的动词:竞,争,蒙笼,兴,蔚。这些词写活了,写出了山水的动态。还有梁朝的简文帝到华林园,对左右的人说了“会心处不必在远”的话。“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这句话要好好体会一下,哈余庆会长昨天问我讲的题目,我说题目是《翳然林水,向山水自然讨消息》。“翳然林水”就是出自简文帝的这句话里,我的理解就是把自己搁在林水里泡起来,让林水整个地覆盖我,把自己交给它了,让它把我融化了。“翳然林水”,把它一而二,二而一了,然后再向自然风物讨消息、向山林讨消息,我们今天就要从寿州的风物上来讨消息。简文帝说,会心之处不必在远,那就可以跟我们一些出国旅游的人打声招呼了,你要想得到心灵的一些慰藉,一些美好的收获,其实不必坐那么远的飞机,跑那么远的什么地方,我不是主张贬低别的国家的自然之美,他的话的关键点完全在“会心”这儿,我今天的讲话如果要有一个主题词的话,可以就叫“别有会心”,就是你得找出“会心”之处,真能会心了,就不必在远了。“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实际上是因为你对它亲,你把心交给了它,你就感觉它在跟你打招呼,来表示一种亲近。

我们讲庄子和惠子游于濠上,好像这濠上也离我们不远,就在今安徽凤阳县东,这两位看到鱼产生争论的故事是这样的——

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这个伟大的关于“会心”、关于“鱼之乐”的辩论,传了千百年,依然以其丰富的哲思来启发着我们一代代人。那么濠上、濠濮间想是个什么概念?那就是把自己搁在大自然这种非常丰富的滋养当中,产生了一种非常会心的、开阔的、灵动的、空灵的、面向自然的精神状态。这个是很了不起的!这种状态恐怕是知识分子最应该追求的。踢足球的没踢好,他们回来后会说今天某某人简直不在状态。我觉得我们知识分子在大自然面前要“在状态”,“在状态”就是要“会心”,要“别有会心”。有人替某些旅游人画像:“上车就睡觉,下车先拍照,进门找厕所,啥都不知道”。所以我觉得要有“会心”,是思想精神风貌上的一种见证,是一种觉悟,是一种追求,这个追求升华了以后的生存,而不是那些一天到晚猥猥琐琐,唯利是图,低下的精神状态所可以比拟的。

我们说山水怎么样个“会心”法,是说人们看重山水自然面前所体现的那种人文精神。从亲近自然到获得精神上的解放、个性的解放,通过“别有会心”实现“物我相忘”,来体察那种自然的、空明的、澄澈的、空灵的这种心境,一种唯美的自然的生活情趣。我们学诗的同志大概都知道唐朝后期的司空图和他有名的论诗的《二十四诗品》。他有几句话,写诗如果能达到这种程度,我觉得不得了,叫做“空潭写春,古镜照神”。你想想,“空潭写春,古镜照神”是一种什么状况?大家琢磨琢磨。我们怎么样去“潜移造化而与天游”,兼有一种简淡、一种玄远的精神?这是要有相当的,一种升华的精神状态才能够去领略的。

晋朝王子敬有一句名言:“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大家注意到了吗?他这里充满了与山水的互动。你在山阴道上行走,感觉山川自相映发,相得益彰,都在打招呼,而且使你应接不暇。就丰富到这种程度。贾岛说:“不无濠上思,唯食圃中蔬。”他吃菜园里的菜,也产生了一种濠上之思。他升华了,他一定有很多东西,在这首短诗里他没有交待。苏东坡讲到了:“乐莫乐于濠上。”高兴就没有比在濠上更高兴的了。这个濠上是什么?他已经得到了庄子这个濠上之思,濠梁之思。郦道元在《水经注》里说:“目对鱼鸟,水木明瑟。可谓濠梁之性,物我无违矣。”濠梁之性,物与我无违,完全交织在一起了。这是生命本体上觉悟的一面,不是那种俗的东西所能相提并论的。对于生命本体,可以说魏晋时期的文人创作了大量的山水画、山水诗,还有一些文章,生命的共振与再造可以说与自然相和谐了,产生了非常伟大的作品,成为我们浩如烟海的文献当中的重要内容。

这次我们到寿州看梨花过了花期,当然不无遗憾。然而这使我想到了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王子猷居山阴,雪夜忽忆戴安道,即乘舟往访,经一夜行船到达,却“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王子猷还有一个故事,他暂住别人家中,下令仆人种一些竹子。有人问:“只是暂时住在这,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呢?”王子猷指着竹子说:“怎么能一天没有它呢?”这就是晋人的寄美于过程,而不重外在目的态度。放在今天,我们这些常有俗气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今天的人应该从人性精神的本体上去多思考,研究研究我们从这里头得到的消息。所以我们今天要别有会心地去看待山水自然,相信山川映发会带来人生的启示。这些启示可以让我们胸襟大开。有的事情连想都不敢想,想了也想不深,到了林水面前,不能“翳然林水”,就是蜻蜓点水而过,这样的思想状态怎么行呢?所以对人生的启示上,魏晋人告诉我们最重要的是要趋向自然,要解放心灵,从人的精神本体上打造生命,这是一个伟大的实践,所以我们先人有很多宝贵的经验值得我们好好学习,而且他们的人生是审美的人生,到处在追求真善美,这是审美的主体思想在指导。

这种思想的根在哪里?我觉得还是要追到孔老夫子那儿。孔老夫子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我们理解,智者是动性的,像水一样;仁者是静性的,像山一样。智者一般是缘理而行,因为水往低处流,根据规律而行,智者头脑是灵活的,老子也总结说“上善若水”。 仁者,则多半是深厚的,稳重宁静得和山一样。孔老夫子的这番话是古人对山水的最根本理解,带有哲学意义的理解。自然美,它的伟大反映于人心,对于人性道德是有促进的。孔老夫子还曾经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是德化自然观,就是把自然观德化,把自然跟道德联系在一起来理解。德化自然观建立在人学的基础上,赋予自然形态与人的精神的相互作用、相互感应,成为社会伦理道德的内涵,使自然客观物象都具有了一种形而上的道德人格的象征意义。这个很伟大,把这些能够结合到一起,能够提到规律性上来,可以说是对人性在哲学上最高的成就。所以从自然当中发掘出了伦理的意蕴,这根就找到了,它在孔子这里。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种哲理超然博大,所以两千多年来一直到现在还是指导我们思想行动的哲学的根。我们还会想到陈子昂,他有诗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又是一首什么样的诗?它是诗人来到山水自然当中,把那些深刻的内涵吸收到自己的内心之中,迸发出的一种情感上的宣泄。有诗家评论:“襟抱奇伟,风骨清峻,销融小我,超越时空”,真是一语中的。我们今天限于时间就不多说了。

从亲近自然到获得精神的解脱、个性的解放,形成一种深邃的、宇宙的、旷达的人生态度,这个从自然讨来的消息,是个很大的礼包,这个礼包穿越了时空,感染和造就了一代一代的知识分子。而且山水自然是如此的无私,一视同仁,它绝不会因为你是省部级干部它就发给你消息,你不是就不发给你。不管你处在什么年代,不会因为是什么主义,什么阶层,它就有所选择,而是以无边的广阔去敞开胸襟,让你从它那儿得到你想得到的消息。归结起来,在大自然面前就是看你是否舍得掏心窝,你能掏心窝,它就把它最丰富的内涵——那种精神的产品,发送给你。你就会觉得受益匪浅。这是我讲的第二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我们从山水自然之中,或者说从寿州的风物当中,还要学会认知、传承,在我们人生的启示当中要留住大自然的活着的一种体验、一种信念,就是要造就一颗赤子之心。

大自然是澄澈的,空灵的。我们说“赤心”,那是一种专一的心,古人说:“赤心者,本心不杂贰。”它是本来的心,是童心,绝不夹杂另外的东西。它是纯真的,忠诚的,它像新生儿,是坦荡的,一点杂念都没有的。明朝的李贽说:“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本来赤子之心就是很宝贵的,但是后世很多不肖子孙常常在污秽不堪的状态中生活,而且对我们本来应该传承的赤诚之心产生了很大的污染,反而在一定时候产生了“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的贪婪心态。现在的很多贪官,都后悔自己当初要不拿该多好啊。可是如果我们当初都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的话,最初的一道防线就建立起来了,也不会悔之晚矣了。我觉得赤子之心可以和家风联系起来。当前习近平总书记倡导传承好家风,这一类话,我们已经久违了。因为我们说到家风,说到孝道,说到这一类的东西的时候,马上就有人跳出来,从左边跳出来,说你这是封建的、腐朽的、没落的。而我们的家庭中,一个初生儿他体察到的最初的也是最纯真的爱——伟大的母爱,由此进而体察到亲人的爱、家庭成员的爱、朋友的爱、国家的和社会的爱,乃至宇宙的爱、自然的爱。这些都是从对自己的父母的感情开始的,从孝道开始的。一个人他是从家庭的家风的熏陶中出来的。而我们的一些不肖子孙把我们的家风这第一道防线给打破了,不要这些东西了。我很高兴十八大以后,我们在传统精神的回归上看到了希望。我建议大家好好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十八大以来关于传统文化的一些论述。这些论述非常地有道理,我觉得对于我们精神家园的回归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我们对今天的家风有要求,我们的社会应该提倡建设自己的家风。关于“孝”的话题也敢于出现在报纸上了,以前提到“孝道”,那些关于“孝子贤孙”的批判马上就来了,把我们的一些好东西就给破坏了。登峰造极的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那是大革“文化之命”,我们今天也不再讨论这个问题。我只是想说,从大自然那里领会东西,最后领会到最根本的是什么?是赤子之心。我们所接触的被污染的东西太多了。我们自己保护得也不够,或者说锻炼得不够,我们也有一些杂念。我们可不可以今天在重新面对那纯洁的自然时,唤起我们对自然纯真的向往,然后锤炼、回归一种赤子之心?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三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是我们领略山水自然的奥妙来认知历史风物的厚重,从中汲取这种精神思想无尽的源泉,然后致力于我们的诗的创作。我们讨论主题不是诗的创作理论、技巧,但是从自然当中获取的信息告诉我们透过自然的外表要看到一些本质的东西,追求一种本真的精神,应该是永恒的题中之议。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说那个“山林皋壤”实在是文思的源泉,这话说得好,你要想把文章写好、要想把诗写好,你要不追到这个“奥府”里去,那是不行的,我想他传递给我们的是这样一个理念。所以在“山林皋壤”面前,我们要打开“文思之奥府”。山林既是审美的对象,又是文思的源泉,所以历史上即使有些人归隐了,他也是在山林丘壑中去寻求精神平衡的支点,山水成为他精神的支点。有了这个支点,他才能撬动起来什么,他不是写这个山水本身。我们追求的东西不应该是舍本逐末的,不是先关注那些技巧性的东西,更不是那些雕虫小技,而是要寻觅什么。这句话就很好:“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文是什么?文者气之所形。“驱驾气势,掀雷决电”(司空图),说到底,我们就是要锤炼这一股气,在山林皋壤面前打开文思奥府,不是指对山川烟景的简单描述,而是要把山水自然变成自己的东西,不是简单的东西,是精神的东西,这个就很难了,但是必须这样去追求,必须重在一个“气”字。所以我们要锤炼自己宽阔的襟抱,一等的襟抱写出一等的诗,没有这样襟抱的人他写不出好诗,这是客观的,当然包括文章,包括绘画,包括书法,但是诗可能在这方面的需求是最明显的。所以,从宽阔的襟抱,至诚的道德,光明的心境,大爱的情感,悲悯的情怀出发,形成这样的文思、诗思,这才够得上说是澄澈而高尚的。这些东西产生的作品,它必然是在丰富的养料底下的。我认为我们诗人就是要从这个根本点上来追求创作的提高,摆在第二位的才是技巧的提高,方法的学习。如果舍本逐末,那就要走弯路。所以我们在“游”于什么地方时,比方说在寿州,在八公山,在如此丰富的历史风物面前,我们应该把自己的精神世界很好地推出去,打开来,从根本的立足点上来吸收这些可贵的营养。

归结起来,还是孔老夫子说的:“依于仁”、“游于艺”吧。这六个字算是我今天讲话的总结。翳然林水,拥抱自然,我愿意以我的学习和体会——这些不成熟的意见,与寿州各位诗家共勉,请大家批评指正。

                                              (本文为作者在安徽寿县一次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