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展云烟

作者：牛朝

    “巍巍乎志在高山”、“汤汤乎意在流水”伯牙与子期在古琴行云流水意境中成为传世知音。高山流水逸事乃国人钟情山水之缩影。扩而言之，国人与山水亦是千古知音，细缕中华文化在各式艺术中，无论诗词歌赋、书画音律皆是表达人与山水之关系。一个充满诗意且深受山水文化陶养的民族是幸运的。人类史上，恐难觅与山水如此和融之民族，在文化层面上将山水文化提升到如此高度者则更难寻，国人之生活与山水文化是息息相关的。基于中华文化产生的山水画，更是将表现中华文化之山水精神视为“己任”，历代均有佳作频出，成为记录国人心路之艺术载体。

    从少时对画一无所知始，从临摹唐寅的《山路松风》起，到后每每登临大山便喜在空谷古树边聆听风过松吟的天籁之音，在静默中体悟大自然之欢愉，在静默中体悟万物隽永之律动，在静默中体悟心灵与松风之对话……山水精神如魂魄一般相随左右不可分割。山水画创作不是简单的风景写生，它是将自然之景，融化为胸中之境，物化为纸上之形。绘画创作不仅要对赏者、藏者负责，更要对己心灵负责。为之，只有澄澈胸怀，才能胸藏丘壑，创作出无愧于心之作品。陶潜之澹泊，王维之静穆，苏轼之旷达，均是将己彻底放怀于林泉之外化，可谓是中华文化精神性格之结萃。山水画创作亦如此，范宽之宏大，文征明之雅逸，弘仁之古静无不是其身心与山水合一后所产生之结果。

    各种形制中，己独喜绘手卷。手卷作为中国画的重要表现形式，尤为适合方寸之内、迥以千里之貌的山水境界。万物皆有生命，即便一张白纸，内中亦有生命律动，只是你没有发现或者你没有能力发现而已。事画多年，每每喜欢对着一张窄纸细细琢磨、慢慢寻找，良久不能一笔，画面若混沌世界一般，时有时无、似有似无，有时若云烟过山，境界瞬忽大变，有时若山门洞开，画面依次忿入，一笔而始，万痕复加，山川林木、飞瀑流泉、茅舍小桥渐入画中，己与三五闲人优游其间，不亦悦乎！每成一卷，心欢体愉，感会到一个境界从无到有的过程，图成跋就，收于盒内，归于囊中，此时，若云烟俱散、舟车归去、人鸟皆息，一切归于平寂……

    当下，寄居于高楼丛林中的人类，在汽车尾气乃至核尘中生活的人类，皈依自然或许是最佳的选择，在平淡的忙碌中或许可以营造和构建起内心之丘壑，寻到自己的桃花源。诚如王昱在《东庄论画》里所言“学画所以养性情，且可涤烦襟，破孤闷，释躁心，迎静气。昔人谓山水家多寿，盖烟云供养。眼前无非生机，古来各家享大耋者居多，良有以也。”学画者如此，赏画者亦然。